暑假过后的九月，秋天即将来临。文菡走后不久，思露和周秀菱就去了四川，她们一回来，朱庆春背着包袱又要出门做工了。这次他坚持要思露送送他。早上还很早的时候，父女俩个人走在村外那条长长的冷清的小路上，很多年以前，年轻的朱庆春在路边的那棵大树下等着落魄归来的李文菡，今天他和自己的女儿，活脱脱又一个文菡，第一次并肩走在这条路上，他一时有点恍惚出神。
思露是清瘦独立的，而朱庆春已经有点伛偻蹒跚了。他们两个之间保持着一点距离，不会像别人那样女儿有点撒娇似的挎着父亲。思露知道，父亲是有点怕自己，这种怕是什么，她也说不清楚。他对自己克己有礼，甚至有点敬畏。
两个人沉默无语地走了一段，朱庆春说，露露，你回去吧。思露照例要客气回答，爸，我心疼地再送你一段，我又不累。朱庆春就又让女儿跟自己走了一段，可他终就把女儿累到，过一会又说，没事，你回去吧。思露有点纳闷，她以为父亲有什么话跟自己讲，没想到就只是送送。父亲每次出门，说实话，她未曾觉得有多少伤心不舍，既然他坚持让自己回去，她点点头说，那我回去了，爸爸，路上小心。
朱庆春笑着答应，哎，哎，快回去吧。思露叮嘱了句，不要太累，活要是多，慢一点做。朱庆春嘴里胡乱应着，而后又说，一定要听你妈妈的话啊。
思露点点头，朱庆春转身上路了。
思露一进家门，就看到周秀菱正抱着怀里的思涵，喂她吃一碗稀饭。思涵是她的妹妹，在外边，只要有人问起来，思露，你喜欢这个妹妹吗？她都会眉毛一挑说，废话，她是我妹妹，亲妹妹，我不喜欢她喜欢谁。别人马上知趣地住嘴。可现在，思露站在院子里，看着屋里思涵在吃稀饭，一勺一勺的张着嘴巴，等着人喂，手里还握着一只彩色橡胶的小皮球。她看着，就那么定定地看着。看着那张娃娃脸上的满意又甜美的笑。周秀菱抬头看到思露，马上说，快帮我把这两口饭给她喂完，厨房的水马上就开了，我去下面。说着，她把思涵放下，匆匆走到厨房里去。
思露没有动，还是看着思涵，思涵站在地上，眼睛看着周秀菱的身影进了厨房，回过头来又看着思露，好像听懂了妈妈的话，等着她喂自己吃饭。思露和思涵对看着，忽然，思露走上前来，一只手端起饭碗，把剩下的半碗饭扑地兜到思涵的脸上，说，吃什么饭，吃个屁啊吃。思涵站在原地哇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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