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气四起,子时将至。
穹顶月如弯钩,扯破昏沉夜幕,为白日里绿瓦红墙的宫廷换上一副冷肃脸孔。
宫墙巍峨高矗,护得偌大王宫一片阒静。
这般沉重的死寂中,却有一处烛火猝然生起,似千尺深潭底部忽然苏醒的一尾游鱼,或是万里寒冰中一抹不被人察觉的破裂声响。
宫中明明无风,烛火却明灭摇摆,不得安宁。
烛花长久未剪,惊惶一般紧紧蜷住。
穿针引线明明应在白日阳光正好时,有人却将它留到这昏暗的夜间来做。缝制裁剪亦本应是女子所为,持针的手却粗糙砥砺、骨节分明。棉线被燎过了头,一抹便是一手焦黑,银针又尖又锐,一不留神便刺出殷红血珠。
这样一个蹩脚而又愚蠢的裁缝,不知为何却能进得王宫。
——想必他自己也是知晓这一点的,不然为何双手颤抖,心如擂鼓,胸背汗如雨下。
门外却忽然有脚步声起,有人提灯前来,映得门窗上身影幢幢。门框被轻轻叩响,有女声轻唤:“法师,现今已要到子时,您却还未睡么?”
那声音明明温柔得近乎抚慰,被唤作法师的裁缝却被吓得剧烈一抖。棉线痛快地脱出针眼,直直地坠去桌下。
“尚……尚未。”
那女声便轻笑道:“奴婢巡过夜来,见大人房中灯还燃着,便来看上一看,怕是打扰到大人了。王上虽催得急,但大人亦不需如此日夜赶工。夜深露重,法师还请早些休息,切莫熬坏了身子。奴婢这便退下了。”
话虽如此说着,门上的影子却未动分毫。直到房内烛火被熄,亦再无声响,那影子才满意一般弯腰徐徐退去。
房内人如被点了穴道,动作冻住半晌,方匆忙起身去将身边轩窗推开,继而又借着慢条斯理照进房来的冷澈月光,急急地回身去寻脱了缰的棉线。
窗外宫城如巨兽匍匐,不知曾将多少良辰美梦拆吃入腹。
没有时间了。
与那人的约就在今晚,他必须出宫去。
子时的更声徐徐回荡。
已值初夏,深夜的寒意却半分未减。守门的将士又冷又困,倚着宫墙哆哆嗦嗦地搓着手心,却听一阵脚步声打破静默,直朝宫门而来。
“谁?......
陌上阅读 | 网站地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