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起了大半，还有小半明灭在天外，薄阳如同羊奶凉了之后冒的奶皮，淡淡的，又那么浑浊。青山如同画卷一般，被铺展开，山尖寥寥的雾气，撩动着山下海水，冬雀挂在枝头鸣叫着，
只几声，雾气就随鸣声散尽，余留下花窗上的水渍，滑下一道痕。
梅花开了几茬，艳红着，花蕊里吐出暗香，靡靡冷香如同邀请，入脑，方知冬天来了。冷风呼呼地灌着，榻前红泥小炉熏起浅浅的焰火，人半眯着，眼睫垂垂若扶柳，偶尔颤颤。“你还睡？”东妸声儿带进了门里，她哈了口气，引出白雾来，不一会儿便散去，完后，我才答了她话，“恩，快醒了，你再等等。”话完半晌，她也不回答什么，大概是我回答太过了，她嫌了。待我眼帘阖上时，她才起身。等一盏茶时间过去，我已经直着身子，瞧着门外不知何时下下的大雪发愣，拿了个汤婆子，继续发愣，黄铜制的，壁上贴着一片暖，门外白雪压下枝头，冬雀啼飞走。叹了口气，拿竹条，面色淡淡地塞进了炉膛里，听耳边东妸的斥骂，又叹气，喃喃道，“这冬天过了，我还有几天，我何时能见他？”炉旁的人不说话，空气里一股沉闷，我呼出气来，看白雾往上去，又淡化，胸腔里一阵涨，平着气问，“我快撑不住了吗？”她添了把火，将未燃尽的竹条抽出来，我低头瞧她那脸，在炉火里，分出明暗来，我喘喘不安又带着希望般的想着，她该是在算日子，不远了，冬天还没那么短。许是被烟熏到，眼又红了，滑了两道泪，仍是睁着眼看着她，眼中的盼望大概足以吞没人。“快了，快了。”她低声回答着，拨开了火。我滴着泪，惨然地笑着，终是停了声，回她一字，“好。”
冬风吹着雕花木窗，听木窗在耳旁发出压抑的撞击声。人起身咳了几下，关上门窗，听炉膛的火发出扑哧的声音，转头，开了门，出门外。风雪一时飞起来，直直往我脸上扑来，白着脸受了这寒气，提着步子往镇子里走去。
“你要去哪儿？”还没走远就听见东妸声音在后面传来，转头看，她一人站在风雪里，同我一般，却又是大大的不一般。大概是她眼中是迷茫，而我眼中是悲。“我去镇上。”她拢拢衣襟，又喊，“晚上去罢，晚上有灯会。”我撩开发丝，别开头，看海上的青山，看那白雪覆盖一层的山，叹了口气，回头对她说，“回去吧。”雪忽然大了吹过我人，到我俩中间，下下，又离开，仿佛一道沟壑，我提起步子来，走向她。风雪仍旧呼啦的吹着，让我一时感觉冰寒，才发觉自己身上少了件披风，惨着脸，又去榻上眯眼。炉膛火冒出火星，藏着眼神，不去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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