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上清晗玥

作者: 灰的样子

  李援朝被一阵急促的嗵嗵嗵嗵声惊醒:这是光脚跟奔跑水泥楼板发出的空洞声响;他和衣睡地,铺的烂毡下是破草席,席下就是水泥地板。他身上盖着土法熟制的羊皮罩,韧硬挺拔,稍稍掀拉揉搓就咔咔哭哭作响;皮罩是粗针大麻线缝合连缀的几张羊皮,非但不柔软,也无棉被宽阔舒展,很难苫盖遮掩四肢。他脱下的鞋,底底对好用衣服一包成就的枕头已经挤到旁边,头颅直接枕着破毡,所以对地表响动很敏感;听后脚跟踏地的声音,似听模糊杂乱的敲闷鼓。肯定是谁排泄去了!他闭眼摸着“枕头”放进头肩之间,颈部有了些舒适感;又往上拽拽皮罩,一股热乎辛辣的膻气也随羊皮涌上来,拂过脸面。

  他又是一夜没回家睡觉。他父母去四川自贡筹备三线建设项目,因父亲曾在苏联留学,被怀疑为是苏修特务,当地造反派又恰缺少揪斗名额,于是“热情”地将他挽留在“牛棚”(牛:牛鬼蛇神简称,是十年浩劫期间关押阶级敌人及异己分子的场所,类似战俘集中营)里;母亲陪伴,无论怎样,起码探棚方便。他还有一哥一妹也在父母身边。他原是由也在兰州的叔婶照料;住自家,其他如吃饭等问题在叔家解决。后来叔家的革命也闹得天翻地覆,叔最终也被圈进牛棚;他就不常去了,在婶的宏观指导下,努力自理。

  “喂,闻鸡起舞啦,红卫兵小将!”“虫子”拍拍羊皮罩说;他正在灰堆上生火,比李援朝大一岁,是个乞丐。

  李援朝在乞丐窝里:一栋很大的十层楼里,楼未竣工,是钢筋水泥砖头堆砌封固的一座像楼房的物件,本应是门窗处都是些大小规格方方正正的窟窿;也没封顶,裸露墙顶有雨水没冲净的鸟粪痕迹,还歪三斜四地戳出锈迹斑斑钢筋头,像干枯筋骨。这是苏联专家撤走时留下的一件实物标记。在这高耸物周围还有很大一片荒凉的建筑工地,混合出闹市中的这方阴暗冷僻。

  从地理位置讲,这是在一座很高的楼上;从社会位置讲,这是一个不怎么光明却安稳平静的角落。或许是英雄所见略同,流氓无产者们不约而同地相中这块风水宝地;他们三三两两先先后后来此安营扎寨,汇集好几十人。他们任意挑选单间或套房;铺盖难以分清质地及颜色的纤维制品;钢筋铁丝支架悬吊黑黢黢的金属容器做饭。最多见的容器是小铁桶改制的:桶口边缘用铁钉凿出两对称小洞,洞穿细铁丝做提手;桶几十厘米粗细高矮,李援朝在此见过十几个此类小桶,奇怪,顺嘴问问。老骨头回答:这是兰州市劳动局、统一配发给俺们的劳动生产工具!大家轰笑,老骨头却不,严肃沉思状。......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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