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苏末时】
随着纱布一圈圈缓缓拆下，眼前渐渐有了朦胧的光晕和黑灰色的人影。熟悉的声音问我“末来，能感受得到光么？”
他身上的来苏水儿味非常好闻，还有一点羊脂肥皂的清香。苏医生医了我两年，是留过洋回来的，他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，喜欢用修长的手指揉乱我的头发。
我点了点头。他欣喜地对其他人说“唐小姐手术很成功，年纪小对光还是敏感的，恢复一阵子便无碍了”说完他又揉了揉我的头发。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呼吸的声音渐渐清晰，嘴唇甚至碰到我的耳垂，他说“末来，恭喜”
我泛红了脸，把谢谢苏医生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。
听到医生和护士的脚步出得房门，祝姨便把煮好了的白米粥凑到我唇边说“小姐这粥拿百合荷叶煨了两个时辰呐，太太还特地嘱咐加了冰糖，尝尝？”
我啜了口米粥便喊饿，说“祝姨不关心我啦，末来爱喝米粥也不能顿顿都吃粥，末来要啃蹄髈。”祝姨一听我撒娇，便弯了眼睛笑着说“小姐打心里让人疼呢”说罢回身去取饭。
“祝姨”我喊。
她回头疑惑着看着我，“祝姨，簪子怎的插歪了呢？”我冲他眨眨眼
她愣了愣。紧接着扑过来抱住我说“四小姐，你可是真真儿看清了我簪子歪了？”
我笑着说“祝姨，我娘打小就嘱咐末来，要诚实，不打谎”
接着祝姨紧紧地抱住我，哪还管髻上的簪子歪了，一边哭一边笑。然后喊着“太太太太，小姐今儿个就看清了呐，真真儿是——清楚着呐！”
半刻钟后，娘踏门进来。
四年了，除却小时的记忆，我已忘记娘的模样。只记得那香香软软的怀抱，那温柔的吴侬软语。第一次看见她，竟丝毫不觉的生分。
她穿着蓝底子白玉兰的丝质旗袍，脸上两坨跑过后的红晕还未下去。眼睛细长而又明亮，是个标准的美人儿。她扶着房间的门看着我，我们这么对视着，谁也不吭声。
我一伸手“娘抱”
她便碎步跑过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，哭了出来“末来末来”的喊个不停。
我搂着她，闻着她发间宝明水（旧时洗发水）的味儿说“娘不哭，末来可是能看见了呢。娘真美。”
话说完她又笑着坐直了嗔怪我小淘气。
祝姨在一旁擦干了泪珠儿说“我听得苏医生说小姐这眼出了三日方可看得见人，没想到这立马就看的真真儿的了。真是菩萨保佑啊，太太您看小姐这眸子亮的，跟潭子里的水似的，真真儿个明亮啊。”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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