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偶糖猫

  一零三

  云岫没骗我,长沐果真是走了,可他又处处都在。

  橱子里都是他的衣裳,他惯穿的那几件都还在。那一日官兵闯进来撕碎了的那几件长袍,是我花了一两个月,就着日光月色烛影一针一线缝补好的,他不要了。

  书桌上还铺着他摹的字帖,还悬着他一直用的狼毫笔。

  我的妆台上还有他束发的冠带。

  处处都是他。处处都不是。

  他留下的,都是他不要了的。还有我,也被他留下了。

  我斜斜倚在榻上,细细打量着整间屋子。

  那把椅子是他常坐的,椅子腿曾坏过,他拿着小锤敲敲打打修好了,在手指上打了一个血泡,好多天才好。

  桌上一个茶壶,两个茶盏,边缘有个小缺口的茶盏是他的。是他第一次跟我学着泡茶的时候摔裂的,那是他少爷脾气还大,见我笑他笨手笨脚,一气之下说:不就有个小缺口么?你放心我不糟践你屋子里的东西,大不了以后我每次来你就拿这个茶盏给我倒茶。

  床前立着的那扇屏风也是他着人换的,他嫌弃原来的屏风太古板,没有“朦胧”的美态,思虑再三后换了这一扇梨木雕花的。

  我还记得问过他,这一扇屏风又朦胧的美在哪里。他说我不懂,说等到晚上他示意给我看。他伴着容欢香,枕着合依草,沉沉睡到第二日清晨。一边懊恼自己竟然睡过了,一边指着初升的日头说,你看那日光,透过雕花的图案投在地上的影。一边又说,日光太亮,换作了月光再好看不过。

  我细细看那影子,实在也看不出什么。

 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辜负了他一番苦心。

  雪夜无月,雪光倒是亮的,漏进窗格里来。我想了想,熄了屋内所有的光,只在榻边点了一盏灯。

  我绕到屏风后,坐在床沿上,愣愣的看屏风的影。烛光有些晃,连带的影子也摇摇晃晃,晃疼了我的眼睛。

  那梨花木镂空出的星星点点,透光后竟在地上连成了一幅图来。毕竟是光影,瞧不大真切,任谁来都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。

  可是我知晓,一眼就看了出来。不记得是哪一日了,他一时兴起画给我看过。画的是是一片山水,一间宅子。他不是专注于书画上的人,一笔字尚可,可论及作画,实在叫人不好说出些什么了。彼时他指着笔下一方墨色告诉我那就是一座山,又指着几条弯弯曲曲的线条说那是一条清溪。那一点是一个藕塘,这一滩墨迹是一片树林。我东看西看,实在难以从他的笔下想象出他口中那一片好山好水来。

  我扑哧......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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